体育老师的无心之过与6个家庭的丧子之痛

摘要：校园踩踏事故是指发生在中小学校园内学生因踩踏而造成的学生伤亡事故。近十年来，我国中小学相继发生了多起校园踩踏事故，成为中小学生意外伤害的主要危机源。这里介绍了我国某省高原市格致小学近期发生的一起学生踩踏事故，叙述了该事件的发生经过、事发原因、严重后果与处置策略。

关键词：踩踏；中小学；学生；安全事故；处置

The Honest Mistake of PE Teacher and the Bereavements of Six Families

Abstract: The campus stampede accident is the casualty accident that arises by stampeding among students, which occurred in 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Over the past decade, a spate of campus stampede accidents have taken place in 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s in China, which has been the major crisis source of accident injuries among the students at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s. A recent stampede accident at the Gezhi primary school was chosen here to describe the occurring process, the causes, the serious consequences and disposal strategies of the event.

Key words：stampede；the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s; students; safety accident; disposal strategies

背景信息

近十余年来，我国中小学相继发生了一系列校园因踩踏而造成的重大学生伤亡事故。2004年3月11日早上8时许,山西某地一初中突发踩踏事故，2名女学生当场身亡,13名女学生在事故中被挤伤、踩伤。此后，新疆，四川、湖南、湖北、云南等地中小学相继发生踩踏事故，造成学生群死群伤。校园踩踏成为中小学学生一次性非正常伤亡的罪魁祸首。

早在2002年10月31日，教育部就针对学生楼梯间拥挤踩踏事故频发的情况，发布了《教育部关于坚决遏制中小学校楼梯间拥挤伤亡事故的紧急通知》（教【电】字365号），通知指出，2002年9月底至10月末的30余天，全国就发生了3起学生楼梯间拥挤踩踏伤亡事故。通知中统计和分析的全国发生的24起学校踩踏事故中，有20起发生在楼梯间，死亡人数占总死亡人数的81%，并认为这类事故的死亡率甚至比危房倒塌、食物中毒事故的死亡率还要高。该通知系统列举了这类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并提出了整改要求。教育部的紧急通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对中小学校楼梯间拥挤伤亡事故的专项整治，但并没有遏制校园踩踏事故的发生态势。因此，2005年11月10日，教育部又发出了《教育部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安全防范踩踏事故的通知》（教【基】字14号），并指出，近一段时间以来，发生在校园内的学生拥挤踩踏事故急剧增加，对中小学生生命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中小学安全管理工作面临的形势依然比较严峻，必须引起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全体教育工作者的高度重视。要求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和中小学校必须：一、以健全制度、落实责任为核心，切实加强学校内部安全管理工作；二、以检查教学楼楼梯、通道等拥挤踩踏事故多发地点为重点，认真开展校园安全隐患大排查；三、以提高安全意识和防范能力为目标，深入开展学生安全教育活动。通知特别指出，要一级抓一级，层层抓落实。教育部将采取多种形式检查落实情况，并在全国通报。

其实，教育部在每一次踩踏事故发生后都会发出紧急通知或者通报，并要求各地教育部

门和学校要从事故中充分吸取教训，例如，2013年在湖北某小学发生踩踏事故后就发通报指出，全国各地教育行政部门和中小学校要全面落实《教育部关于做好2013年春季开学工作的通知》(教办〔2013〕1号)有关要求和学校安全各项部署，落实安全管理责任制，强化责任追究，加强学校管理，坚决避免拥挤踩踏等各类安全责任事故的发生，并举一反三，查找管理漏洞，及时消除隐患，切实把各项安全防范措施落实到位，确保学生生命安全，维护教育系统和谐稳定。可令人遗憾的是，事隔不久，踩踏事故再次发生。

这里介绍的2014年我国西南某省一所示范学校——格致小学发生的宿舍楼楼道拥挤踩踏事故。该事故造成了6名小学生死亡，26名小学生受伤。文中叙述了事故发生的经过与处置过程，分析了事故发生的原因。究竟哪些因素造成了这次事故呢？它是天灾还是人祸呢？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根治踩踏事故呢？

案例正文

一、体育老师的“无心之过”酿悲剧

2014年9月26日中午，格致小学的一、二年级学生如往常一样，都在学校安排的宿舍楼午休。格致小学是一所走读制的公办小学。由于可供学生午休的宿舍楼非常有限，学校只安排了一、二年级的学生午休。三年级及以上的各年级学生，没有安排午休寝室，只能在教室休息。谁也想不到，一场悲剧即将上演。

（一）挡路的海绵垫

在供一、二年级的学校学生午休宿舍楼一楼的楼道口，紧靠楼梯墙壁的两块用于体育课的海绵垫中的其中一块，不知何故已经平倒在了一楼的楼梯口。此时，有5名一年级小学生在倒地的海绵垫上嬉闹。他们有的用脚踢垫子，有的则用手拍打垫子。突然，紧靠在墙壁的另外一块海绵垫倒了下来，将海绵垫上一些玩耍的学生压在了海绵垫下。缺少基本安全常识的学生，并没有停止嬉戏，与此同时，又有另外几名觉得好玩、调皮的二年级学生，也跑了过去，压在海绵垫上玩闹。被压在海绵垫下面的一年级学生开始哭泣叫喊，而在海绵垫上面的二年级学生也跟着喊叫，乱成一团。

（二）如潮的人流

真是“屋漏更遭连阴雨，行船又遇打头风！”上课铃声刚好此时响了起来。很多在楼上午休的一、二年级学生如潮水一样，都纷纷朝楼下跑，准备去教室上课。还有的同学因为要赶着去教室写作业。所以，他们下楼时速度更快了，几乎都在跑，不宽的楼道瞬间被学生挤得满满当当。由于这些急着下楼的小学生并不知道一楼楼梯口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都一个劲儿地往下挤。经历了这一过程的一位名叫阎丽的学生说，她看着在自己跟前有学生陆续倒下，后面不清楚情况的学生又跑下楼，自己好不容易挣扎着从人堆里钻出来，但是前面被压倒的学生又堵住了楼道。另一名学生郭鑫在讲述当时的情景时说，他好不容易从海绵垫的一角爬出，但很快就被楼道里跑出的同学撞倒。他自己是拼着命地快速爬着出了楼道。

由于赶着去教室的学生实在太多，他们拼命拥挤着下楼。杨红说，“有人的鞋子被挤掉了，还有的同学被挤得透不过气来。”陈程在下到二楼楼梯口时，发现同学们挤成了一团。她说，“本来就人挤人，突然前面就挤了起来”，“有同学还踩着我的头往前挤，想看看怎么了。”陈程与同学们手拉手往前爬，到一楼楼梯口发现前面同学挤成一团，好多同学“叠罗汉”一样倒在海绵垫上。由于海绵垫子下有人被压着，被压住的同学开始嚎啕大哭。还有一位受轻伤的学生杨艳称，事发时楼道里所有同学争先恐后地跑，幸好自己牢牢抓着栏杆不放，否则就要被挤得掉下楼梯。

（三）重大的伤亡

学生的哭喊很快传到了老师那里。听到哭喊声后，几名老师迅速跑过来疏导学生并报警。他们从海绵垫下将学生拉了出来，一些高年级的学生也闻讯赶到午休楼，安慰受惊痛哭的学弟学妹。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和公安干警在接到报告后，迅速启动了应急预案。他们很快赶到学校，在学校周围拉起警戒线，维持现场秩序，并把受伤学生送到相关医疗机构救治。许多学生家长在接到学校通知后，纷纷赶到学校，寻找自己的孩子。整个现场疏导过程，持续了近一小时。

事故造成了严重后果。6名小学生在此次踩踏事故中失去了幼小的生命。这将给6个家庭带来永远挥之不去的悲痛，同时还造成了26名小学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四）事故的通报

事故发生后的9月27日，高原市东方区对外发布正式通报称，25日下午，格致小学的体育教师将两块体育教学使用的海绵垫子(长约200厘米、宽约150厘米、厚约30厘米)临时靠墙放置于学生午休宿舍楼一楼单元过道处。26日14时许，学校起床铃声响后，格致小学小一、二年级午休学生起床后返回各班教室上课。学生在下楼过程中，由于靠墙的其中一块海绵垫平倒于一楼过道，造成通道不畅。先期下楼的学生在通过海绵垫时发生跌倒，而后续下楼的大量学生情况不明，继续向前拥挤造成相互叠加挤压，导致学生严重伤亡。

经查明，高原市教育局副局长万剑、东方区政府副区长罗娟在校园安全监督管理工作中存在严重失职等问题，高原市纪委监察局决定给予二人停职检查。东方区委经研究决定，给予东方区教育局局长刘青、东方区东阳街道办事处分管安全生产的副主任宋云、格致小学校长魏敏停职检查；免去东方区教育局分管校园安全工作的雷震副局长职务、免去东方区格致小学分管校园安全工作的阎立副校长职务。待事故相关情况进一步调查清楚后，违反党政纪的，按照规定严肃处理；涉嫌违法犯罪的，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二、看似偶然之中所蕴藏着的必然结果

为什么会发生此次踩踏事故？也许不仅仅是已经被刑事拘留的格致小学校长魏敏、副校长阎立以及体育老师谢伟需要思考反省的。是不是如事发学校所在的东方区的副区长罗娟在与媒体见面会上含泪诉说的那样，仅仅是因为体育老师一时的无心之过而酿成的社会悲剧吗？这次楼道拥挤踩踏事故的发生，本质上讲，究竟是纯属偶然或是具有很强必然性的责任事故呢？究竟谁应该对事故的发生负责？中国古语云：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只有辨明事故原因，才能真正防患于未然和防微杜渐，为孩子们构筑一道坚不可摧的校园安全网。

（一）存在重大隐患的宿舍楼

为了明晰事故原因，自然首先应该认真回眸以仔细观察一下事故现场——那栋踩踏事故发生的学生午休宿舍楼。

这是一栋有点老旧的总共七层的单元式居民楼。单元楼的楼道宽约一米到一米二之间，每级楼梯上大约能同时站立3个成年人。该楼一个门洞的每层有两户，一户有三间房子，套内面积大约100平方米。显然，在一家一户最多不超过十个人并且每家人不会同时上下楼的情况下，是不会发生拥挤踩踏事故的。在这个意义上，楼道是顺畅的。所以，作为供一家一户居住的居民楼，并不存在明显的设计缺陷。

然而，当此居民楼的用途发生改变以后，情况就有了天壤之别。

当格致小学领导将这栋老旧居民楼改为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午休宿舍楼时，也许其真正的用意还在于改善学生的学习条件，以便让7、8岁大小的低年级孩子有足够精力完成学业。但是，作为学校领导者却忽略了一个不能被忽略的条件：居民楼从本质上，是根本不适合作为学生宿舍使用的，尤其是低年级的小学生。因为：一旦用做学生宿舍，那么每套宿舍就会被安排住进20名以上的学生。过去总共不超过100人（一家以6口人计算，一个门洞总共也只有84人）的门洞现在住了近300名学生。更加要命的是，这些学生都是天性活泼好动却又缺乏起码的安全防范意识、防范能力的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呢？当他们需要在同一时间奔赴教室上课时，若无严格的纪律约束与科学周延的管理方案，发生楼梯拥挤、踩踏及其他安全事故，就是或迟或早的事情。可见，看似极具偶然性的一次宿舍楼楼梯拥挤踩踏事故，其实隐藏着一定程度发生安全事故的客观必然性。

可以设想，假如该校不是使用旧居民楼做学生午休宿舍，而是使用符合学生宿舍设计规范的合格宿舍楼，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此类学生踩踏事故的发生。最新版的《中小学校设计规范》（GB50099-2011）中指出，安全设计应包括校园内通行安全方面的设计。并且，针对楼梯的梯段宽度有明确要求：中小学校教学用房的楼梯梯段宽度应为人流股数的整数倍。梯段宽度不应小于1．20m，并应按0．60m的整数倍增加梯段宽度。每个梯段可增加不超过0．15m的摆幅宽度。

很显然，格致小学供一、二年级多达500余学生午休的宿舍楼楼梯，不可能达到国家对中小学学生宿舍的强制标准的要求。这种用旧居民楼改造的学生宿舍所存在的先天不足，客观上为踩踏事故发生，奠定了物质基础。就此而言，格致小学办学条件的欠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地政府在义务教育阶段投入的欠缺。

（二）执行不力的安全管理制度

当然，不合格的居民楼用做学生宿舍，也不会必然导致学生踩踏事故。在学校安全管理体系中，硬件是一个方面，软件是另外一个方面。硬件存在的不足，完全是可以用健全的软件来弥补的。这里所指的软件，就是学校是否有效建立并实施了防范学校安全事故发生的一系列管理规章制度。

那么，发生此次楼道踩踏事故的格致小学，是否建立有学生安全事故防范的管理制度以及实施保障机制呢？

据同学们反映，其实格致小学学生每天在午休楼上下楼梯、出入楼道时，在通常情况下，都是安排有老师领着的。学校也并非没有重视校园安全管理工作。因为在距发生踩踏事故的午休宿舍楼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是格致小学的主教学楼。在主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墙上，就挂着《格致小学小学楼道安全管理制度》。这一制度明晰地规定了学校要在各楼梯醒目处设置上下楼梯注意安全的警示性标语。

该管理制度还十分明确规定，“在集中上下通过楼道的时间，全校各班必须严格按照学校规定的楼道通过楼梯……当天值日教师应该在上课铃响前2分钟，提前到达楼梯口维护学生上下楼梯的秩序……学生集中上下楼梯时，各班正副班主任必须有一位教师带领学生通过楼梯。”

学校还要求学生在集体上下楼梯行进时，个人不得擅自停下来做其他的事（如系鞋带、拾东西等），以免造成楼道人流堵塞或踩踏事故。

很显然，格致小学在日常管理工作中并非长期疏于安全管理，他们对小学生的特点及其对管理措施的要求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诱发了此次悲剧的发生呢？

三、政府教育均衡发展工程下名校的难负之重

（一）十分稀缺的“名校”资源

格致小学创办于1955年。截至事发，已经建校59周年。在高原市人的印象中，格致小学称得上是该市数一数二的“名校”。尤其是对于那些有孩子正准备上小学的家长，他们更是知道除了师范大学附小，就数格致小学难进了。有媒体报道称，为了让孩子进格致小学，家长们真可谓绞尽脑汁，甚至不惜通过假离婚来迁移户口。还有家长公开表示，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入格致小学，不仅到处托关系，还花了一笔不菲的赞助费，“少则3、4万，多则12万”，否则，休想进入格致小学读书。还有的认为，单从近十年某省特级教师公开课、评审工作都选择在格致小学举行，就足以证明格致小学师资队伍实力。

格致小学现有43个教学班，2710名学生，在校职工128人。在校教职工中，有多位市级学科带头人、区级骨干教师。她是国家教育部首批命名的“现代教育技术实验学校”，是“省一级示范学校”、“省实验学校”、“省文明单位”。

近年来，格致小学在“继承、借鉴、创新、发展”的办学思想指导下，坚持“培养创新精神，塑造完美人格”的办学宗旨，形成了“求实、求精、求活、求新”的校风和“爱生、公正、严谨、现代”的教风以及“好学、勤奋、诚实、灵活”的学风，逐步打造了“以爱育爱，以教促教，以才竞才”的学校特色。学校始终倡导以教师的成长促进学生的成长，让少数学生的成长带动全体同学的成长，切实把学习主动权还给学生，把成功的机会交给学生，为学生在课堂教学中高效性合作学习架桥铺路。与此同时，学校坚持向学生进行法制教育、艺术教育、环境教育、养成教育、安全教育与心理健康教育，通过丰富多彩的课外教育活动，把素质教育落到实处。

格致小学十分重视传统教育思想的转变，注重树立科学的学生观与质量观。该校认为，“过量的是负担，适量的是动力；被动的是负担，主动的是享受；无用的是负担，有用的是财富；必然的是负担，自由的是效率。”为此，格致小学一直以“轻负担，高质量，重基础”为办学理念，以稳步提高教学质量为中心，以深化课堂教学改革、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为重点，以促进全体学生全面健康协调发展为学校工作目标。学校提出了“五既五更”的学生评价标准,即：既看考试分数，更看孩子是否全面协调地发展；既看少数人的发展，更看全体学生的发展；既看今天的发展，更放眼于未来的发展；既看卷子上的“显绩”，更看孩子未来的“潜质”；既看家校的客观条件，更看孩子的主观努力。为了实现学校办学思想与教育教学行为的有效转变，学校以切实做好学生“减负”为抓手，在如何彰显以生为本、教真育爱的实践上狠下功夫。

该校确定了建设学习型学校的发展战略，以研促教，以教导学，扎实做好校本教研。进入21世纪以来，格致小学注重整合校内外教研资源，千方百计增加校本研究的投入，不仅坚持为教师提供相关的学习资料和音像素材，而且建立了直接服务于教师专业发展的、开放性的学校教研网络，及时传递全国课程改革的最新信息。学校还通过引进与派出相结合的方法，定期与不定期地邀请专家及优秀教师到校开展专题讲座、教学示范，寻求指导、释疑解惑，同时通过适当组织教师外出学习，考察走访教研典型，避免绕道、提升绩效。为了确保校本教研的效果，学校改进了评价机制，强化了制度保障，优化了激励方式。学校定期检查校本教研的运行情况，明确存在问题与薄弱环节，深入分析原因，不断改进教研工作。

学校在坚持“以课程与教学改革为重点、以稳步提高教学质量为核心”的同时，加强学校德育工作，探索校本化的德育模式。格致小学经过多年的努力，构建了以创设情境为基础，激发动机为钥匙，榜样认知为主线，实践操作为载体、自律反馈为机制和养成良习为目标的学校德育模式，整合学校、家庭、社会的有效德育资源，提升德育实效。

通过一系列的学校改革发展举措，格致小学的教学质量进一步得到稳步提高，社会声誉得以巩固，学生近几年来所获得的国家与省市级奖励就达200多项。那么，这样一所可圈可点、威名远播的示范学校，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安全责任事故呢？

（二）政府强推的均衡工程

作为经济欠发达的一个省会城市，2006年秋季，高原市东方区积极探索合作办学新模式，与高原城建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签订协议，租赁并接管明珠小区学校，开办公办性质的“东方区格致小学明珠校区”。这些年来，格致小学明珠校区秉承本校办学传统，以良好的办学质量、优异的办学声誉，获得社会各界的认可。明珠校区原设计规模为每个年级2个班，共12个教学班。但由于生源非常饱满，已连续多年扩招，每个年级3个教学班，原有校舍难以满足继续招生需要。2010年秋季，为进一步深化学区化管理改革，探索“名校带民校、名校带新校、名校带弱校”办学模式，满足群众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强烈需求，东方区政府决定将格致小学明珠分校与相距较近的万泉小学合并。从2010年秋季学期起，格致小学明珠校区每年招收6个班，逐步达到36个班的办学规模。新校点的整合，有效地缓解东方区北部地区校点不足、优质教育资源较少的状况，满足东方区北部地区群众对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

（三）顾此失彼的风险管理

在中小学走向大规模、多校区发展的过程中，学校管理的复杂性会迅速提高。若风险管控的意识与能力没有同步提升，则学校管理过程中的疏漏在所难免。尤其是当某些发展的决策并非内生于学校发展的需求，而是来自于政府领导的意志时，学校发展就开始处于难以负重之境。应该说，以促进教育公平为旨趣的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本身并无不当，然而，各地在探索义务教育均衡发展路径与模式的过程中，则或多或少存在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行为倾向。

当格致小学那栋老旧宿舍楼被用于低年级小学生午休场所的时候，地方政府和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并没有及时纠正，也没有通过增加教育投入的方式来建设新的学生宿舍，而是在事故发生后，才禁止将该宿舍作为一二年级学生午休之用，显然也是难辞其咎！特别是用政府领导的意志代替了科学的教育规划，用行政指令替代了教育规律、用文件旅行代替了务实监督的时候，事故发生的潜在可能性就无疑会朝着现实方向迅速蔓延。

中小学发展集团化、布局多校区化已经成为时下的一大潮流。若无先进高效的管理机制跟进，学校管理的风险也会随之快速增加。

四、“名校长”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行为买单

（一）遗恨千古的“名校长”

格致小学出现踩踏事故时担任校长的魏敏,1979年11月就开始从事教育工作。在35年的从教生涯里，她已经有11年从事学校管理工作的经历。前后担任过三所学校的校长。同事、同行给予她的总的评价是：办学思想端正，能够坚持教学第一线；勇于改革创新，推进素质教育；善于团结学校领导班子成员，充分调动教师工作积极性，发挥教师专长，促进学校发展。

客观地讲，魏敏是一个有教育理想的校长。她认为，教育首先要塑造完整的人。一次，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比较系统地诠释了她对小学教育观。她说，小学教育阶段的孩子年龄大约在6至12岁左右。这个阶段是孩子智力发育高峰时期，也是形成孩子基本行为模式、习惯与性格的重要时期。小学最重要的任务不仅仅是学业方面的“传道、授业、解惑”，而是真正以学生为本，抓住孩子处于童年的教育机会，塑造完美人格。

她强调，格致小学应该坚持的首要原则就是真正以学生的发展为本。学生未来的发展并不全部取决于分数，而是综合素质。这就要求学校必须转变教育观念，注重孩子的全面发展。为此，魏敏在学校办学中，非常重视学生美育。她说：“分数从来不是我们考核孩子的唯一标准，培养创新精神一直是学校的主要教育目标之一。通过音乐、美术的熏陶，可以帮助孩子形成健康的审美观，拓展儿童的想象力。”

为了将她的办学理念转变为学校的教育行为，她要求在格致小学教学楼的每一层，都贴有每个班级学生的美术作品。这样，可以让每个孩子都能看到同学们的绘画成绩，让孩子们在自己参与创设的优美校园环境熏陶下，发展自己的审美情趣，提升审美创美能力。

在当今这个让许多家长乃至教师谈网色变的时代，如何引导学生正确地认识网络、科学地利用网络、有效地驾驭网络，是教育工作者和家长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对此，魏敏认为：“网络是把双刃剑，如果一味地禁止孩子上网，很可能激起逆反心理，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将来孩子面对的是网络化的世界，如果不能熟练上网，就很难适应这个社会，必须让每个孩子都熟练使用网络。格致小学的做法是以引导代替禁止，并且将作业练习题搬到了网上。孩子在家里也可以做作业，省去了抄写作业的时间，减轻了孩子的额外负担。”

孩子们在校的时间始终是有限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们还是会与家长在一起。这就决定了家长教育也是学生健康成长重要一环。没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与优质的学校教师的完美结合，就没有学生真正的健康成长。因此，学校与家庭、教师同家长的沟通就显得尤其重要。魏敏在办学实践中，探索出格致小学的家校沟通的方法——勤开家长会。与其他学校的家长会不同，格致小学每期的家长会都会精心设计一个主题。通过家长会沟通的平台，魏敏将自己的办学理念与培养目标传播给每一位格致小学的学生家长。据了解，2013年秋季入学的一年级，就已经开过三期学生家长会。出事前的家长会主题是“解读教育的对象——人”。通过魏敏在家长会上的解读，一年级家长们明白了教育的根本任务到底是什么，他们也就乐意与学校很好地配合，形成教育合力。

综上所述，人们难以把魏敏与一位渎职酿重灾的校长联系在一起。也许大多数读者都会站在惜才的角度扼腕叹息，甚至会以为，将踩踏事故与小有名气的校长直接挂钩，是否有些惩戒过度？从情感上说，对魏敏校长的遭遇，的确有些令人同情的元素。如前所述，格致小学并不是没有制定安全管理制度，也不是她一直就对学校安全忽略不管！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工作千头万绪、既耗时间又熬体力的小学校长呢？人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谁还不犯一个错哟！难怪，许多中小学校长都感叹：多当一任校长，会增加九分风险！

然而，只要想起在事故中失去生命的孩子以及没有了孩子的6个家庭，你就会明白：由于魏敏的“疏忽”所造成的社会后果有多么严重！孩子永远离开了这个多彩的世界和十分关爱他们的父母，而留在他们家长们的心中之痛，也会终身挥之不去！这是无法弥补的过错，是不能用牢狱之灾替代的！

（二）自毁前程的副校长

除魏敏外，副校长阎立也非无名小辈。因为他刚刚于2012年8月获评了“高原市第九届小学骨干教师（小学体育）”称号。心中喜悦尚未消去，人生厄运便突然降临。也许人们觉得蓄势待发的他，比魏敏更令人同情。美妙的人生刚刚起步，前程似锦，而一次踩踏事故，就会彻底把他葬送。这似乎过于残忍。

但是，作为担当学校安全管理直接责任的他，一个特别需要时刻牢记学生安全的体育学科带头人，却在工作中忽略了安全管理责任的落实，这是一个不可宽恕的过失！格致之殇，他比魏敏责任更大、更直接！他应该明白，任何疏忽，都有可能导致安全事故的发生，点滴懈怠，也会酿成弥天大祸！他作为负责安全的副校长，假如他能够及时发现那两块闯祸的海绵垫，如果他坚持了每日有老师引领宿舍楼午休的孩子们安全上下楼，如果他安排了值日老师早些劝阻那些在海绵垫嬉闹的孩子们，那么，一切的一切，均不会发生。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数分钟之内，就夺去了6个孩子的刚露尖角儿的生命！古语云：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可当下：亡人伤人，悔之晚矣！就此而言，他是自毁前程，怨不得谁！比起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所承受的一切，已经微不足道！若他的终身监禁可以换取一个孩子的转世，也是非常值当的。可惜，这样的交换从来也永远不会有！

（三）可恨可怜的体育老师

将海绵垫随意放置在楼梯口的体育老师，是最可恨的人。作为体育老师，他应该比其他科目老师更具有安全风险意识。因为他们的马虎，会直接导致学生的伤害！然而，他却将海绵垫随意靠在了学生上下楼必经的、本来就不宽裕的疏散通道上。正是他这不经意间的一个行为，却令其成为了这次重大踩踏事故的始作俑者。他如果有心，有对孩子的关爱之心，有对事业的忠诚之心，有对安全的责任之心，这次事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一人过失，却殃及全校。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其实，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的过失，造成了六朵生命之花凋谢，也让自己的家人深受其害。仅就此而言，他也是一个可怜、可悲、可叹的。

结 语

校园楼道拥挤踩踏事故是我国近年来中小学时有发生的、极易造成群死群伤等严重后果的学校安全事故，已经成为威胁中小学学生生命安全最主要的危险源。尽管每一次事故的发生主客观条件可能有所不同，后果也各有差异，但总体上看，发生此类事故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学校领导者和教师的安全风险意识不足，责任感不强，责任制落实不够以及政府相关部门监督不力。因此，楼道或其他学校集体活动场所拥挤踩踏事故，本质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人祸只有依靠人自身励精图治去有效防范。

当然，从格致小学踩踏事故去反思，也有许多值得进一步深思的问题。例如，如何在学校规模扩张过程中去优化学校的治理结构，如何进一步加强对所谓“名校”的有效监管以避免“晕轮效应”、“马太效应”的负面影响？如何针对学校领导者和教师不断增加的安全风险责任，创造一种有利于责权利相统一的管理机制与额外劳动经济补偿制度？如此等等，都是值得政府领导、学校领导者、教师以及全社会有识之士反省善对的。

案例思考题

1.你认为，我国中小学学生拥挤踩踏事故频发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2.学校一旦出现学生拥挤踩踏事故，学校领导应该采取哪些应急举措？

3.针对本案例中的两位优秀学校领导因此而面临牢狱之灾，你是否认为惩戒过度？

4.有人说，校长已经成为一种高危职业 ，对此，你怎么看？

5.针对本案例中的宿舍楼情形，你认为，地方政府的领导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作者简介：陈彬，男，湖南江华人，华中师范大学教授，研究领域为教育领导与管理。

编写说明：为保护事发学校及当事人的切身权益，作者对案例所涉的学校名称、人员及相关数据等，做了必要的掩饰性处理。本案例仅供课堂教学之用，无意倡导一种危机管理模式比另一种模式更佳。